2023年04月27日
■老子顧里人
“今天，爸爸要去鄭州了，我很傷心……”一個小女孩，得知爸爸要出遠門，她有些不舍，悶悶不樂。放學回到家，小女孩平時的歡快勁不見了，而粗心的爸爸毫無察覺，只顧埋頭收拾行裝。“你啥時候回來？”小女孩半天才和爸爸搭話。“五天。”爸爸回答了外出時間。小女孩又指著一個包，問爸爸：“帶走嗎？”聽爸爸說帶，她悄悄將包拿到別的房間，把自己的一張照片塞進去，又若無其事地把包放回原處……
這個場景，是一個八歲小女孩在日記中描述的。日記只有半頁紙，字跡工整，一筆一畫。遲鈍的爸爸，含蓄的女兒，躍然紙上。
這個小女孩，就是我的女兒。時隔二十年，我翻找舊物，看到女兒的一本小學日記。日記寫得斷斷續續，看得出來，這是她在媽媽督促下完成的“作業”。這則日記，令我思緒翻涌，回味良久。
記得那年到鄭州出差，我發現了提包里的照片，但不以為然，想著女兒的照片是一直放在包里的，全然不知道這是她惦記爸爸，有意放進去的。爸爸不解女兒心，一片離愁藏廿年。
我做記者那些年，女兒還小。我有時要外出采訪，長的十天半月，短的也要三天五天，習以為常了，往往在家吃過飯，推開飯碗就出發了，有時前一刻還在與家人說笑，下一刻抬腿就走了。有的人常常以事業和社會責任為重，不計兒女情長，我還達不到這個境界，離家的日子也會掛念家人，只是很少表達。面對離別，女兒雖小，也知道想念爸爸，我卻渾然不懂未成年女兒的心緒。在走出家門的時候，我欠女兒一個擁抱，如果她有淚水，我該為她輕輕地拭去……
世上沒有一個爸爸不疼愛女兒。陪伴成長，見證童年，和女兒相處的甜蜜和歡樂，在歲月深處沉淀。
女兒的童年，是在我們夫妻倆的掌心中度過的。從蹣跚走路，到咿呀學語，我們抱著、扯著，她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們的視線。對一雙年輕夫妻來說，如果說人間有至寶，那一定是他們的孩子！女兒，是我的太陽我的花！
女兒聰明伶俐，活潑可愛，她尤其熱愛大自然，喜歡小動物。春天來了，女兒會編個柳條帽戴在頭上，有時摘一朵花，別在發間，小小的她特愛美，照相時還知道擺造型，留下美好瞬間。夏天，女兒跟我一塊兒到水草豐茂的地方，撲蝴蝶、捉螞蚱，她還在沙河里學會了游泳。待到秋風起，我們去公園撿拾樹葉，在郊外田野里奔跑，看大雁南飛，坐等晚霞燒紅天際。冬天，也留下我們許多的回憶，下雪了，女兒喜歡爬上高崗，興高采烈地滑下去，樂此不疲；她不怕寒冷，在小河邊踏冰，拿著晶瑩的冰塊遮蓋在眼前，陽光照過來，映襯出她天真、燦爛的笑容；有時她定定地站在樹下，仰著小臉，觀察樹杈間的鳥巢，目不轉睛。女兒先后養過幾只寵物狗。一年春天，女兒養的狗在街上被烈犬咬傷，第二天死了，她哭得很厲害，我在一旁手足無措。后來，她又養貓，貓成了她的好伙伴。愛屋及烏， 對女兒養的寵物，我自然也多幾分憐愛。
對女兒來說，家是游戲的城堡，是快樂的天堂。在家時，女兒總是把我使喚得團團轉，我陪她捉迷藏，知道她藏在哪里，也要裝作沒有發現，捉快了她會噘著嘴生氣。她像孫悟空一樣，朝我喊一聲“定”，我便只能待在原地，手還支在半空，這時她咯咯地笑著跑開了。一天到晚，女兒像粘在我的身上，就連夜里入睡，她也要抱住我的脖子：“爸爸，講個鬼故事吧！”我絞盡腦汁地編，她屏住氣，聽得津津有味，感到害怕時，小手緊緊抓住我的胳膊。曾讀唐代詩人韋莊的詩《與小女》：“見人初解語嘔啞，不肯歸眠戀小車。”我的女兒也“不肯歸眠”，與詩中的小女何其相似！
女兒上小學以后，除了要寫老師布置的作業，還在課外報班學畫畫、彈琴，小小年紀，就開始像成年人一樣忙碌起來。每見她走進畫室和琴室的小身影，我就心疼得不行，又沒有辦法，常常只能一聲嘆息。小學畢業，女兒上初中、高中，接著到遼寧讀大學，隨后讀研。現在，女兒取得環藝設計碩士學位，在鄭州一所高校任教。業余時間，她潛心繪畫，畫風新潮，在小紅書上圈粉可觀，擁躉多多。“小姐姐畫得真好！”經常收獲點贊一片。
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，女兒長大成熟了，便不再跟我過密親近，她和她媽媽成了無話不談的“閨密”。在我眼里，那個愛撒嬌的小女孩不見了，一種莫名的失落纏繞在我的心頭。常言說，女兒是爸爸的貼心小棉襖。我也常見一些長大的女孩子，與爸爸嬉笑打鬧，或挽著爸爸的手臂談天說地，儼然一副老朋友模樣。記得有一次，在老鄉舉辦的喜宴上，我的一個同學剛剛端起酒杯，他正上中學的女兒就從鄰桌沖過來，奪去酒杯，還“訓斥”兩句。這位當爸爸的悻悻地搖著頭，那表情，無奈中夾雜著幸福和溫暖。這些父女間的溫馨鏡頭，常在我腦海閃現，讓我陷入遐思。“爸爸，你回家了嗎？”“爸爸，你現在還好嗎？”我渴望聽到女兒這樣的問候，我想再見那個幼年依偎在我胸前的小臉蛋……
人生是個減法。我珍惜與女兒的每次相見。分別后，我們會微信聊天，也會視頻通話，交流的話題不過是生活瑣事。她長大了，但在爸爸眼里，卻永遠是個需要呵護的孩子。我的牽掛一分不少！
朝風暮雨，歲月無痕。在時光的廊道，我時常夢想邂逅那個童年女孩，像她幼時一樣，在我臉頰的指定位置，向她討要一個吻，討要一串銀鈴般的笑聲。我時常檢視過往的日子，有多少次離家，我留給女兒的也許只是背影，抑或關上房門的時候，錯過女兒遙望的眼神！
我想告訴每一對年輕的父母，在遠行的時候，不要輕易轉身、放飛自我，和深愛的兒女輕輕話別，給他們一個擁抱，傾聽孩子的訴說……①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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