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屈直

老馬被紀委帶走的消息是他老婆魏莉莉電話告訴我的，她一再央求我一定要做老馬的辯護律師，看在曾經是同事的份上，這次無論如何也要救救他。安慰了魏莉莉一番后，我一邊安排助理整理下相關卷宗資料，一邊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。

老馬，名鳴飛。我們一起在楚都市化工廠做同事的時候還都是意氣風發，風華正茂的小伙子。他是廠部的通訊員，深得廠領導的信任。他總愛穿著干凈的白襯衫扎在褲腰里，經常騎著擦得錚亮的永久牌大鏈盒自行車穿梭于各部門、車間。當然他成了廠里大批美女心中的白馬王子和追求對象。當大家都看好他最有可能和廠花吳曉能結百年之好的時候，馬鳴飛卻出乎意料地和長相一般的供銷科魏科長的女兒好上了,并且很快步入了婚姻的殿堂。

妻子在市立小學教書，老馬本應該繼續做通訊員，以后說不定可以做團委書記、辦公室主任的。但是他心思活、想法多，不肯安于現狀，反復找廠長軟磨硬泡，要求去市場一線做銷售。主管銷售的副廠長老劉非常喜歡他，也源于他在做通訊員時沒有少照顧劉副廠長。也有人在私下傳說他是老劉的干兒子。總之，他如愿以償地進入了供銷科。以后的工作當然是順風順水，憑借得天獨厚的條件，他很快掘到第一桶金了。在大家都住在破舊的廠家屬院時，他就蓋起了當時在市里為數不多的獨院樓房。

常言道，人對金錢的欲望是無止境的。他當然也不例外，富裕起來之后想更上一層樓。他果斷地第一個辦了停薪留職手續，在市郊租了場地，辦了個相當規模的養殖場。魏莉莉也離開了學校，幫著他一起搞養殖場的經營管理。前幾年，他確實狠狠地賺了一大把，很快擁有了自己的桑塔納轎車，貨車車隊，成了年輕的富豪，市里頗有名氣的企業家了。當年我從廠里離開去省城黨校學習的時候，他還在楚都大酒店給我舉辦個盛大的歡送宴，場面甚是隆重。

一年后，他又在市里最繁華地段建了所裝修豪華的美容院，內設當時非常流行的練歌房，生意一度火爆，成為楚都市標志性娛樂場所。

天有不測風云，人有旦夕禍福。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將紅紅火火的養殖場推向了深淵。正當他焦頭爛額地處理養殖場事務時，美容院也出事了。一個寒冷的冬天，幾個服務員因錯誤使用取暖電器，引發了大火，多名服務員重度燒傷，據說此次變故花光了他多年的積蓄。也是此次變故，他從我們的視線中消失了。有人說他去了南方，也有人說他去了新疆。好多年沒有了一點關于他的信息。

多年后的一天，我接到了他的邀請電話，去仙人居飯莊參加他兒子考上大學的慶功宴。那天才知道，他回來一年了，現在是他們村黨支部書記兼村長，這個飯莊就是他們村的產業。

隨著城市框架越拉越大，開發規模逐步擴大，他們村的土地多在征用范圍，可謂是寸土寸金啊！手中的權利也慢慢地變成了為他謀取私利的利器。先是收受開發商的好處，克扣村民的土地賠償款，后是強制性要求開發商使用他提供的建筑材料，強行業主使用他的裝修工程公司，再后來發展到對他不尊重的人員進行報復、打擊，引發帶有黑社會性質的刑事案件。許多村民聯名將他告上了紀委，他是在仙人居洗澡時被帶走的。

“主任，該走了吧。今天有開庭任務呀！”助理小陳打斷了我的思緒。我掐滅了手中的香煙，透過煙霧看了看門口的小陳，點了下頭：“好的，準備出發吧。”

望著小陳離開的背影，眼前卻突然出現了馬鳴飛穿著白襯衣，騎著自行車的身影。他還回過頭來對我笑笑，習慣性地甩了一下額頭的長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