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華社記者 周文沖

剛到白石村時，楊懿的做事風格讓村民們摸不著頭腦。村民私下議論，這個新來的駐村第一書記像個“甩手掌柜”。

村民蔡萬田提一筐雞蛋，上門找楊懿。那是3年前，50多歲的老蔡剛當上村民小組長，干勁足，琢磨著帶全組村民開出一塊荒地種莊稼。撒什么種結什么瓜，種什么是頭等大事。老蔡請城里來的扶貧干部楊懿拿主意。

楊懿笑著聽老蔡講完，沒說種什么，而是請老蔡回去召集全組村民開會討論，種什么村民自個兒定。遇到這么個“甩手不管”的干部，老蔡感到納悶，出門前，楊懿又把雞蛋塞了回來。

深山溝溝里的白石村地處武陵山區，是重慶市18個深度貧困鄉鎮之一的武隆區后坪鄉的深度貧困村。2017年底，重慶市司法局干部楊懿到白石村駐村扶貧。走訪時他聽老百姓說起，當初村里統一搞了幾個項目，效益不佳，村民抱怨不少。這次選產業，楊懿下決心“放權”，讓村民自己做主。

老蔡把村民喊到一起開會，村民們搶著發言，將幾個品種逐一比較：辣椒，采摘期村里沒那么多人力；紅薯粉，對加工技術要求太高……最終，大家意見統一：種南瓜！小組40多戶人按下手印，成立了南瓜專業合作社。

楊書記“甩手”甩出一個合作社，老蔡又當上理事長，興致勃勃想大干一場。可約好一起開荒的日子，只來了5戶人；等到“湊份子”買種子時，合作社里的村民又不想出錢。老蔡找到楊懿，想請楊懿想辦法先把錢墊上。

這一次，楊懿還是“甩手不管”。他對老蔡說，錢不能給，發展南瓜產業，光靠政府補貼、扶貧干部使勁還不夠，老百姓得有內生動力才行。買種子是一個契機，每一戶都出點錢，才會把種南瓜當成自家的事。

老蔡明白了，楊懿明里“甩手”，可每次出的點子都管用。按照楊懿說的，老蔡又開了一次會，合作社留下來27戶人，每戶湊300元，作為啟動資金。

老蔡并不知道，楊懿從一開始就在給南瓜合作社“護航”。老百姓選擇種南瓜，他找到專家問意見，又幫忙找銷路；沒人開荒，他請出3位70多歲的老黨員，帶頭上山鋤雜草……

窩子一個個挖出來，南瓜苗種下了地。但合作社剛走上正軌，又出了事。開會核對工分時，合作社里一名貧困戶說給自己少記了一天，一把將賬本搶過來撕碎。

老蔡又去求助楊懿。這一次，楊懿沒有“甩手”。曾在司法局工作，調解糾紛是他的強項。調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后，他和撕掉賬本的村民談了幾個小時，村民主動認錯。趁著這個機會，他還幫合作社制定出管理制度“約法三章”……

由于是自己選的項目，大家干得起勁兒。去年11月，合作社種的南瓜大豐收，畝產3000多斤，總收入12萬元。

此后，在楊懿的幫助下，白石村的9名留守婦女，包括4戶貧困戶，成立了“九個山嫂”生態農業合作社；返鄉青年吳小強搞起了香瑤土雞合作社，年出欄土雞8000多只，利潤30多萬元，帶動7戶貧困戶脫貧。

村民們漸漸知道，駐村干部“大包大攬”不一定是好事。楊懿的“甩手”，不是放任不管，而是尊重市場經濟規律，鼓勵他們發揚民主精神，最終選擇一條真正適合自己的脫貧攻堅之路。一旦他們真的遇到困難時，楊懿不會真“甩手”，總會及時出面幫助解決問題。

剛駐村時，楊懿的頭發黑又密，如今剛40歲的他，兩鬢已生出不少白發。3年來，在駐村工作隊員、村干部以及全體村民的共同努力下，全村產業因地制宜，林果、蔬菜“長短結合”，蜂蜜、瑤雞“比翼齊飛”，累計銷售額達300余萬元，集體經濟收入突破20萬元。

老蔡也成了村里的致富帶頭人。現在，申報補貼需要哪些票據，板栗南瓜如何育苗，老蔡搞得“麻溜”。今年，南瓜合作社的收成比去年還要好，每戶平均分紅7000多元。上個月，老蔡聯系當地幾個大客戶，賣出一卡車2萬多斤南瓜。

楊懿笑著說，這是老蔡自己拉的銷售業務，他之前都不知道。現在，他離真正“甩手”不遠了。